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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4/11/23 17:22:27来源:不详

 

    天一直阴着,没有阳光的乌鲁木齐更像掉进山凹里的丑小鸭,四周山坡上维族人的泥土房在阴阴的天幕下显得很寒酸,尽管如此,维族人一点儿也不感到生活有什么不如意,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片土地,不然快乐的歌声不会在这样的景气里响起。

    我躺在边疆旅馆的小房间里,简单的房间就象我此时简单的心情,如果我不是在等一个人,如果我不是在生病,我相信我会在老街的酒馆大喝伊梨酒,我爱那家维族人开的酒馆儿,受过教育的维族人是很讲究的,他们干净,礼貌,闲适,他们生活的方式和态度都比汉人要好,最少我如此认为。

    我不能继续留在乌鲁木齐了,江河日下的生意把我搞得身心疲惫,我想过回哈尔滨,一晃我已经3年没回去了,毕竟哈尔滨是我的家,爸爸,妈妈和我的向着公园的房间,以及那条最初教我做生意的民贸街,摩肩接踵的俄国人、波兰人、罗马尼亚人和德国人,构成了我至今赖以生存的生活。即便这样我却不想回哈尔滨,如果单纯以好坏来批判哈尔滨,我是不喜欢且有一些厌恶的,我说不出来是什么或者我根本不愿伤害自己而自圆其说。我同样不喜欢南方,我能接受的仍是粗纩一些,酣畅一些的东西。所以我选择了莫斯科。

    雨一直没下来,半阴不阴的天刮起了风,我等的人回来了,他给我一个好消息是护照签了,坏消息却是我的货款有一半要压在国内了,总算还有好消息,我们几个老乡大喝了一顿,男男女女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大哭,我们都知道莫斯科将比新疆苦得多,而且莫斯科很乱,生活和生命都将受到巨大的挑战。

    我来了,莫斯科。

    当我终于站在梦想中的红场,看着异国湛蓝的太空,激动仅仅维持了30个小时,我就看到了莫斯科那整洁有序背后的阴冷,莫斯科人对中国人的无理,蛮横,以及骨子里的轻蔑令我压抑,尽管中国人比他们富有的多,可是他们对待美国人的卑怯是那么可怜。有一件事,在一家商场,一个美国人和一个中国人的护照同时掉到了地上,警察会跪在地上把护照拣给美国人,而中国人的护照则被一脚踢飞。

    这不是故事,我在市场上见到了最残酷的生活。

    我所在的市场在莫斯科的闹市区,初来乍到,大多是傻子过年看邻居,有一天,市场里静悄悄的,我有些累,就靠着集装箱打盹,其实我根本就没睡,我不知道我们中国人是怎么练的工夫,突然见一个人跑,于是,市场风一般刮响,我还看乐,一个潮州人喊,还不收拾,阿木来了。我一来就听说阿木是最可怕的,他们是俄罗斯武装警察,穿着迷彩服,戴着黑头套,端着自动步枪,我不知那来的力气,几下我就把货扔进了集装箱,我锁上锁时,一个高大的阿木用枪指上了我,我大脑一片空白,我看见一个阿木冲进了北京人的集装箱,那个黑瘦的北京人无力地靠着集装箱,眼睛里是大片的麻木,那个北京人是北京列帮的,因为他骗了一个兄弟,事发后,他砍了自己的3个手指,帮会把他赶了出来。

    阿木搜走了北京人的13000美金,我们都把钱藏集装箱里,因为市场的管理很好。那天后我再未看见北京人,有人说他回国了,谁知道?一到国外人就不像人了。

    阿木可怕,毕竟不常来,况且我已经练就了闻风而动的本事。警察是可怕的,我们回国时,一见警察就害怕的想跑,我们常开玩笑说我们回国都能当特务,这是黑色的幽默。我们最怕的就是警察,特别有些警察知道我们炒汇的规律,警察把我们带上警车,什么也不说,把你拉到小树林,你除了把身上的钱叫出来,没有别的路。我记得那是一个周二的中午,我有一批货到,我必须去炒汇,我很害怕,可是就遇到了警察,整整两万美金,我五个月的收入没了。我哭了三天后,我又回到了市场,当时很多人怕我就此完了,我没完,我想我得好好活下去,为我自己。

    生意还算好做,直到普京当总统,他成立了专门打击走私的税警,这回我们惨了,我们的货虽然都正常交税,可是,海关不给我们出正规发票,于是我们成了案上的羔羊,税警什么都不管,见到集装箱就打开,然后把所有的货拉走,有一次整整拉了一天一夜。

    尽管这样,我还是很喜欢莫斯科的,如果单纯说到生活,我认为莫斯科是欧洲国家中最好的,这不仅因为它仍保持公费医疗、教育等,而且一些收费也低的很,比如电话费一个月仅60卢布,电费才20卢布。在国内想都不敢想的美国车,新的也仅8000多美元。就像手心手背一样,莫斯科的有钱人多,消费也是欧洲最高的,一般吃一顿俄罗斯大餐没有2000美金是不够的。

    俄罗斯人还是可爱的,晚上是酒鬼的天下,警察在晚上是最忙的,有是警察守着醉鬼到天亮,醉鬼醒了,看着警察大笑后上班。他们喝酒不同我们,食物匮乏,加之工资低,一般人月工资200卢布,于是他们喝酒就简单而又有趣。他们用什么都可以当下酒菜,他们用黑面包下酒,他们认为明白香可缓酒力,就闻一闻面包喝一口酒,没有面包甚至闻对方的头发也可下酒。有时在路上看见开车累了的人,他们靠着车,一人一杯伏特加,一片柠檬,不管多忙,只有喝够了才会上路。

    喜也好恨也好,我仍要生活在莫斯科。一年后的春天,我遇到了张,他是最早跑北京列的,他是佳木斯人,他混的很好,在闹市区开了一家东北餐馆,生意一直不错,这和他的经历多少有点关系,他受过很多苦,在市场扛过大包,也给北京帮当过打手,我记得那天我们在餐馆拼酒,我自从到莫斯科就发现这是一个不能有朋友的地方,因为,有时他们为了生活和利益不得不向警察和潮州帮出卖你,而潮州帮是专门打中国人的。

    我和张是自己认识并在近半年的交往后才相信对方。我无聊时就和张喝酒,我们有时一人一瓶,喝醉就去他家,夏天还去他从叫伊万的买来的小别墅,我们不仅是欲望的需要,应该是某种压抑的缓解和释放,但我们一直没有像别人那样为了某种渴望而匆忙同居,我们更这样自由、也更体贴,尽管我还只是24岁,并且张早就离了婚,我们即使结婚也是很好的一对,我却有自己的想法,这样流离的生活是不可以固定某种方式。

    我们应该是慢慢的相爱了,也是相爱把我们打碎了。

    我的一笔生意牵涉了潮州帮,每一个莫斯科的中国人都知道他们的可恶,可是谁都敢怒不敢言,他们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我当时想破财免灾,张也同意,毕竟他曾经混在黑道,送钱那天我没让张去,因为我怕他们再盯上张,张还是不容易的,张很担心,他几乎哭了,我也哭了,为我和张的爱情。

    莫斯科实际就是森林中的城市,我送钱的地方都是森林,我害怕,我真有视死如归的感觉。好在我相信钱给他们就没事了,然而没想到的是他们不仅要了钱,还强奸了我,我不知怎么回去的,我终日呆呆地躺着,我什么也没想,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想什么。

    我什么也没对张说,张陪了我几天就让一个朋友把我送去了彼得堡,他说他办一件事后就去陪我。如果当时我深想一想,后来也就不会发生那件事了。

    我走后,张通过警察找了黑手党,当天就把那几个潮州人作了,可张恰恰忘了黑手党比潮州帮更黑,一场人为编织的噩梦成了张对爱情的交代,张消失了,就像莫斯科上空飘然而逝的白云。而我那时正在彼得堡的秋风里怀念我和张的过往岁月。

    我真的疯了,我找遍了莫斯科,我的泪水泡酸了莫斯科的秋天,又化成了莫斯科一个冬天连绵的大雪,我在既找不到张又再无泪水后,我走了,我上哪呢?我不知道。

    再见吧,莫斯科!如果有一天我还回来,我相信莫斯科的秋天不会有雨,冬天不会有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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