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11/22 15:09:00来源:不详
前往非洲驻站前,我没有想到,我会在非洲摘掉“网盲”的帽子,是尼日利亚的ISP们引领着我进入了虚幻,然而又是真实的网络世界。
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对外广播单位,应该说国际台办公设施自动化的步伐还是很快的,硬件设备以令人意想不到的速度在更新,比如说,我所在的国际新闻中心专稿部的文字处理工具海豚牌终端,从无到有,有一台到数台,规模不断扩大。包括一些行将退休的老编辑在内的一应人等都运指如飞,在键盘上纵横敲击,嘈杂单调的击键声一时成为编辑部的故事的主旋律,“信息高速公路”等时髦词句也频频在编辑部编撰的稿件里蹦出。然而,回首歪头一瞧,当时的我们真是井底之蛙,构成当今信息世界最基础的细胞PC——也就是个人计算机,尚是我们可望而不可及的装备,更不用提用它们来网上冲浪了。冲浪,那是个什么玩艺?是脚底下踩块板子,在海边浪尖上东张西望吗?对不起,俺们这儿没有海,也没有板。 装备了笔记本电脑并且每天背着它们在办公室里耀武扬威的人也有,那就是即将被派往国外长驻的记者们,金贵的东西当然不是别人可以随便摸的了,像我们这样的毛手小伙子们,当然不会被允许染指他们的贴身装备。眼巴巴地瞅着别人神气地走来走去,当然不是什么让人心情舒畅的事儿。这种情况一直沿续到我被定下派往尼日利亚前夕,我总算摸到配备的486杂牌笔记本电脑,并且开始用早已百炼而成的金手指,狂输西非国家的背景材料。不料,头天晚上输进去的东西第二天早晨却怎么也找不到。经高手指点,才知道该存在软盘中的东西存在了硬盘里。这种低级的错误、低级的水平就是我前往非洲工作之前电脑知识水平的真实状态,用时下的话来说,也就相当于一台裕兴打字机而已。
初到站里的一年多,我们的日常工作就是用还算皮实的杂牌486笔记本发稿。每天出现的西非大事就是我一字字敲出来,传真回编辑部的。照例,这些稿子里也会蹦出“信息高速公路”等时髦词语,嘲讽地看着我。后来康柏奔腾120多媒体台式机取代了486,可以自得其乐地看看D版周星驰,可以玩玩随机的加拿大淘金游戏,但打字传稿的日子仍然平淡。其间,从国内传去的报刊上和国内来人的口中,我们知道了国内互联网如火如荼的发展、知道了瀛海威等大牌ISP风光一时,心里搞得挺痒痒:啥时候我们也能上网?更不用提CNN、BBC等媒体上连篇累牍地整天DOTCOM,DOTCOM,直盼着时风西渐,西非一隅的尼日利亚乡村小路也与信息高速公路接上轨。
一个闷热的早上,被报童吵醒的我从门缝中抓起热呼呼的《卫报》、《今日报》,睡眼惺松地浏阅起各版标题。鬼使神差地,一条广告勾住了我的眼球:INTERNET SERVICE IN NI-GERIA!(尼日利亚互联网服务!)这是真的吗?不由得不信。驾车按着地址找去,终于在维多利亚岛一处幽静的小院里找到了这家名为LINKSERVE(联结服务)的ISP。可空荡荡的屋子只摆了两台电脑,两男一女在静悄悄地办公。这是玩世界上最新、最酷的东东的人吗?我有些怀疑。唯一的女郎马上打消了我的疑惑。她手脚麻利地将屋里唯一的一根电话线从一台电脑上拽下来,捅到我旁边的另一台机器里,捣鼓一番后,机器居然发出了“嘶嘶啦啦”的声音,显示器屏幕上马上出现了好象听说过的YAHOO!字样。我就这么看着她一步步地进入中国腹地,将中国第一大报《人民日报》搞了出来。只可惜能认得出来的只有毛主席那遒劲的笔体,其它一干东西,都是乱码一片。唯一女郎倒也门儿清,她只告诉我这玩艺只要装上了中文系统,就可以显示出来。既然没有东西可以妨碍我们进军INTERNET,WHY NOT?不知道一个帐号一年12.8万奈拉(相当于1.28万人民币!)的全包费用对国内第一位上网的人来说贵不贵,但对于我们来说,这是工作必须。我们知道,非洲的电信水平是全世界相对较低的。与全世界40个中有1人上网相比,非洲每5000人中只有1人上网,而在1亿多人口的尼日利亚,我们成为首批上网的用户,绝对称得上是“风气先”了。从今后,我们也摇身一变,一步迈进共产主义,在听说过,没见过的信息高速公路上到处转悠了。
没有想到,我从此陷入了一个苦在其中,乐也在其中的网络陷阱。每天早晨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开机器上网,搜索电子邮件。有了便大呼小叫,快乐一番。并忙着回信。没有便掉头去浏览新闻网站。由于各种可以想象的原因,尼日利亚电信局的服务质量便一直处于马尾巴捆豆腐的状态,没法提。在站里经常发生这样的情况:抄起话筒后,如果没有悦耳的拨号音,那就完了,你就请听几段官样宣言吧。最常听到的话就是:你的线路暂时被掐了,请与我们联系。听到这句话,你的头发就要竖起来了,什么跟他们联系,怎么联系,电话被掐了,你只有在赤道的太阳底下开车前去他们那拥挤的办公室排队申诉自己的情况,你必须在递上证明自己已经交费的单据复印件后,跟工作人员反复唠叨电话号码,一遍又一遍。然后你得回家待上2到3天,才能重新享受他们的服务。比较轻松的时候也有,那就是听到以下这句话的时候:所有的国际接口都很忙,请过一会儿再拨。你的心理负担就没有那么重了,要做的事情就是拿着话筒一遍遍地按重拨键。
在成为初段网民以后,我更加明白了线路质量的许多含义。当我在点击打开新窗口时,看着浏览器下方显示的传输速率在每秒13个字节时,我所能做的就是开上10几个、20个窗口,然后从容地去开瓶可乐,上趟厕所,溜一眼电视新闻,或者去那8米长的大阳台上远眺一下大西洋上空的云卷云舒,不要着急,慢慢来。回来再坐到电脑旁边,如果运气很好,你会发现第一个窗口也许已经打开,可以看了,其他的也会轮番奉上,供你慢慢咀嚼。看完之后,还不要关上,其他的人也要饱饱眼福吧,怎么可以独吞呢。尼日利亚的网络对我的耐性起了磨炼作用,使我本来就不太快的性子变得更富有忍耐性了。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就是下载微软最新的IE4浏览器时,我的电话在网上挂了25个小时,才将庞大的文件全部当下来。现在回想起来,不禁有些奇怪,既然线路很差,为什么可以挂那么长时间不断线?无法解释。也许应该归功于我那黑色的美国机器人14.4K名牌猫吧。
每天牵着名猫在网上转悠,最常进入的是四通利方论坛,现在看来还不算丰富花哨,但是对于初次进城的城外人来说,绝对是目不暇接。我在这里学到了很多网虫的经验之谈,还知道了软件流行的趋势,到处去DOWN最新的免费软件,当时没有D版盘,在论坛里浸染吸收电脑知识是唯一提升自己网段的通道。自从知道了NETMEETINGT和ICQ以后,我就不断地试验与其他人网上对话,这时候网络传输速度的快慢便显示出了其重要性。常常是对着麦克狂喊半天,双方都听不见对方的完整句子,在办公室里飘荡的是不知所云的只言片语。最常听到的就是汉语或英语的“你能听到我吗?”。有一次与肯尼亚的同事喊话聊天,硬是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干脆下网抓起电话问个究竟。在网上喊话的新鲜劲过去,也知道了不会有什么畅所欲言的好结果后,我慢慢地适应了笔聊。从容不迫地(当然是在线路可以保证的情况下)坐在电脑前,打开窗口,选择在线的聊天伙伴,搭上话后便开始胡聊。也曾和冲绳美军基地的军官聊过美军欺负亚洲人民;也曾与辽宁营口市的小网虫们侃过林彪;找到过乌鲁木齐的老乡,看到过他拍摄、扫描并发过来的乌鲁木齐红山夜景照片;最绝的是一位曾在尼日利亚使馆工作的美国大夫,后来到了驻华使馆工作,居然想在我这儿了解他走后拉各斯有些什么变化。不由得不感慨网络给了人们一个崭新的空间。
慢慢慢,赶紧打住吧,不要忘了上网首先是为了工作,别光为了聊天。我们平时发稿依靠的是当地通讯社送稿和广播电视,局限性非常大。因为我们管的还不止是尼日利亚一国。有个谜语说:管得宽,反打一种职业。答案不是太平洋的警察,而是国际台的记者。每个人都分得十几、二十个国家管管,忙得不亦乐乎。仅靠当地的消息源便不能满足需要。如今好了,有了网络,加上我这三脚猫的功夫,我们在网上新闻网站里逛逛不犯法吧,顺手搂点儿新闻发发更是工作需要了。经其他站已经上了网的同事们点拨,我找到了泛非通讯社、法新社、CNN等新闻大户,在听到什么消息后,就可以马上去找更多的背景材料。发稿工作自此便如猫添翼,大有起色。
网上的日子是快乐的,在不知不觉中,我也患上了网络迷恋症,倘若不上网,那一天的日子就没法过了。为了解决不时出现的上网技术问题,我踏破了LINKSERVE公司的大门,还时不时地往拉各斯的“电子一条街”跑,把当地的电子行情摸了个门儿清。有一天,我那康柏机不知怎的,又没法上网了。跟ISP的工程师联系后,得到一句“拿来看看吧”。说得真轻松,我住在公寓的20层上,电梯是坏的。我就这样抱着几十斤重的机箱,从20层一步步地走下去,开车去ISP办公室,在那儿把问题全部解决后,回来,抱着机箱一步步地爬上来。在飞也似地将机器重新联好后,坐在桌前,呷上一杯冰可乐,听着猫快乐的握手声,这就是最大的奖赏了!浑身的肌肉酸痛,但手指依然灵活,操纵着鼠标,冲浪!
网上的日子过得真快,没有几个月,我们就收拾行装返回了国内,在我的行囊中,有一张软盘,里面存着的都是我平常收集的电脑网络知识和网站书签,中国的、尼日利亚的……我已经可以扬着我微黑的脸说,我是一个非洲籍的网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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