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11/22 16:17:19来源:不详
尼亚加拉大瀑布
千岛湖自然有百般的旖旎千番的妖娆,特别是那些岛上富豪们丰姿绰约的别墅,让你着迷。但那终归是人的手造物,看看,也就罢了。我们坐了7个多小时的长途旅游汽车,从波士顿赶来,只是为了看瀑布,看那早已在胸中奔腾却无缘亲见的尼亚加拉大瀑布。
夜晚时分,我们终于到了美国的尼亚加拉城。虽然细雨迷濛,城市的光也约略照射出地上的一切。况乎河对岸加拿大一方同名的城市,有耀眼的聚光灯和明亮的街灯、建筑物的装饰灯,纷杂地射过来,确也铺下一片灯火的海洋。只是这光反而让我们脚下的路更显得黑黢黢。还没和尼亚加拉河水见面,远远地就听见隆隆的声响,看见翻转在空中的团团的黑雾,宛如湿漉漉的烟云。导游小伙子兴奋地说:“各位,那就是大瀑布腾起的水雾。听见那声音吗?像雷声,那就是大瀑布。”这位导游是来自天津的留学生,今年考上了波士顿的一所大学,开学前在旅行社打工。他的国语自然顺畅,英语也说得颇为流利,足可以应对四方的来客。加上他的热情和年轻人活泼天真的个性,让游客们颇为喜欢。更妙的是这个临时组建的旅游团里,有许多在美国工作或学习的中国青年,他们的活跃和乐于助人的品格,让所有的团员备感亲切。他们开朗幽默,常常和小导游开个善意的玩笑,亲如老友。于是,漫长的路上撒满欢笑,连这黝黑的雨夜,也在神秘的朦胧之中飘出几许压抑不住的年轻的笑声。
走近尼亚加拉河,走近美国大瀑布。头上身上开始有更其细小却更其纷密的水丝浇来。抬头望去,只见一轮圆圆的月亮高悬在空中,脸上却撒下温柔的水珠。哦,这是大瀑布腾起又落下的水雾,那圆圆的一轮也不是月亮,而是飞升在空中的观景的气球。从加拿大射过来的彩灯照在白雾翻卷的瀑布上,让那奔腾直下的飞流,平添了一脉幽幽的雅致,特别是那一弧七色的虹,在朦朦的夜色中更像天上降下的彩绸,那么美,美得让人不敢出声。
第二天,天朗气清,高远的蓝天斜嵌着几缕白云,微风拂面,带有一丝凉意,提醒我这里是河湖纵横的地方。我们出发去湖畔,(我弄不清是安大略湖还是伊利湖,抑或是两湖之间。)照例是排队,领一件黄色的塑料雨衣,走进风洞。我印象中的“风洞”是研究导弹或航天器的设备,而这里的“风洞”不过是一道不长的阴湿的地下走道,通向水沫四溅的观瀑台。通向观瀑台的路上,有海鸥领着它们的孩子蹒跚学步,游人们纷纷拿出照相机为这可爱的家庭摄影。我刚刚拿出相机,却见一个高鼻碧眼的小伙子两手一摊,嘴里“区区”作响,将那一家老小赶走,让我泛起一股无奈的怒意。不爱动物者,并非特定的人群,哪里都有的。幸而观瀑台上的风景一扫我的坏情绪,那飞泻的白练,将我的心拽上层云又牵向湖底,仿佛在做精神的“蹦极”运动。那些海鸥和水鸟们鸣叫着在高高腾起的雪浪花上飞翔,一会儿钻入水底,一会儿又浮上水面,再腾起到瀑布的上端。它们肯定是群表演欲极强的演员,“人来疯”,参观者愈多它们的表演愈兴奋愈尽情。从观瀑台远望加拿大的马蹄形大瀑布,近看美国瀑布和秀丽的“新娘的面纱”瀑布,比夜晚的朦胧要清晰得多。少了些神秘,多了些壮观。单是那震耳的涛声,如雷如鼓如倾天覆地的巨响,就让人心神激荡。还有那些浪花,那些砸在湖面上的水柱溅起的波浪,也勾人魂魄。我曾游览过贵州省的黄果树瀑布,和一群朋友从大瀑布的背后,贴着岩石穿越水帘。听近在耳畔的水的呼啸,看挂在眼前的飞瀑,那刺激,让我们几乎近于疯狂。走过瀑布,我们在河里脱去上衣,露出绝对不健美的胸脯大喊大叫,发泄我们这些早已过了不惑之年的汉子迟到的天真。那些朋友中,有风格近乎丰子恺的画家,有歌唱家,相声家,还有一位萨克斯管的演奏家,如今老而弥“玩”,组织了一个“老树皮”乐队,把他的萨克斯管吹响在大洋两岸。或许,这是黄果树瀑布的刺激所给予的绵延不绝的恩泽。这次在美国看瀑布会给我留下什么呢,在等待登船时,我就在不断地想。
登船了。我们换上透明塑料雨衣,登上“女神号”游艇,再从水面上观赏大瀑布。为了能找个更方便观察大瀑布的地方,人们都挤在船头。甲板上人头攒动,大家在期待。“女神号”汽笛长鸣,驶向马蹄形瀑布。这是加拿大的国土,也是大瀑布群中最大的瀑布。在地面上观察,只有进入加拿大的国境才可能看得清晰;在美国一方,只有乘船在尽可能接近它的水面上才能真切感受它的魅力。“女神号”像一个无畏的勇士,又像一个为了不辱使命而甘愿粉身碎骨的义士,载着完全忘我的蓝衣客们,向着大瀑布靠近靠近。马蹄形瀑布仿佛从天上笔直地跌下,把自己那碧蓝的波涛砸向悬崖下的岩石,粉碎成飞腾的雪浪花,又随风起舞,把自己再变成水沫,浸染到每一个敢于接近它的人的皮肤和发梢。它又像一头斜卧在悬崖上的巨大的怪物,伸出无数的手臂将船和所有的人都拉向它的怀抱。它的魅力和吸引力是那样强大,我觉得我止不住地要扑向它。我在心里默默叨念着:“稳住稳住!”紧紧拉住甲板的扶栏。我相信,一切伟力都有一个以它为核心的磁场,吸引着周边的事物和人群。自然界如此,人类也如此。那些伟大的人总能吸引一群追随者,奉上自己的一切。面对无可阻挡的大瀑布,我忽然想起了我们的
先贤。孔子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老子说:“上善若水”。一个称赞水的进取精神,无往不前;一个欣赏水的处低处下,无争而无不争。将对水的认识提到哲学的层面,这是多么深刻又多么诗意的思想。那奔腾飞泻的瀑布不仅有巨大的能量,还有不可言传的启示和令人深长而思的功能。在这无拘无束的运动前面竟然让我沉静地思考,连我自己都匪夷所思。我一定是让大瀑布吓晕了。
弃舟登岸,一位团友,来自长沙的开朗活泼的姑娘(她正在美国作科研工作)笑着问我:“刚才我们几个人讨论,面对这瀑布,英语有多少形容词,我们说也就四五个吧。您说,中文呢,有多少个?”我不假思索地说:“至少四十个。”说过了我又有些后悔,因为我自己并没有认真地思索并且仔细地实践过。但又高兴,因为面对这威严的大瀑布,陷入思考的不止我一人,年轻的、年老的,都在这自然的伟力下,低下了思考的头颅,只如此,我就不白来一次大洋彼岸。
大瀑布已经远去,但那气势,那吼声,那音色交杂的氛围都被一道彩虹串连起来,活在我的心里、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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